第六十三章難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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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那薄薄一卷帛書是非常洩氣的一樣東西。
像是一群螞蟻，勤勤懇懇搬家，築巢，產卵，儲存食物，認認真真地生活著，想有個更好的明天，結果忽然知道很高的地方有個人正在看著他們，這個人輕輕松松一伸手就可以把他們的家一下掀翻，可以一把火將他們都燒成灰燼。
“山主，你快管管吧，王爺又把六幺打了。”
“啊？”
這一趟過來，變了個人一樣，纏人不說，還好鬥起來了，一天不打人手癢似的。
剛剛問他能不能多看一眼帛書的內容，他翻了她一眼，東西往她面前一甩，扭頭就走了，就跟要糖吃不給的小孩一模一樣。
不過他把六幺打了，倒也不算奇怪，畢竟一個是皇室，一個是盜墓的，專門盯著皇陵倒騰……
這矛盾沒個調和，想想也真是頭疼。
“把陸璽給我叫回來，凈給我找事。”
“他不聽怎麽辦？”
“就說我想他了。”
“好的山主。”
“等等，回來，別當著人面……餵！”
四兒已經跑遠看不見了。
“你想我了？”
某人身上沾著血回來了，眼睛裏星火燎原。
“啊？啊，”向晚搓著手裏的褥單一臉淡然，“可不。你幹嘛去了？我一直沒看見你心裏都沒個底。”
“你是怕我把那個什麽六幺打死吧。”陸璽臉拉了下來。
“你們倆因為什麽打起來的？”褥單蘸了蘸水。
“明知故問。”
“行行，不問了不問了。唉，我納悶了，你怎麽知道……你怎麽知道他挖你們家祖墳的事兒的？”抹了點皂莢上去，又搓兩下，累了，擦了擦汗。
“什麽？”陸璽一下子跳起來，“挖我家祖墳，就是他！”
向晚一激靈，怎麽茬，不是因為這個打起來的？
“挖我家祖墳，搶我女人，還好意思來找我的茬，我今天不弄死這個……”
“你因為我打的他啊。”向晚後知後覺。
“那你以為呢？”
“不是，陸璽，你至於嗎，這人，沒什麽好懷疑的吧，別人不知道，我你還不知道嗎，我也沒瞎，我也沒被逼無奈，我再餓急了，也不至於吃屎吧。”
陸璽撲哧一聲笑了，氣瀉了個幹幹凈凈，回身就把向晚抱了個結實。
“就你會說話。”他點著向晚的嘴唇。
“我這個人是耿直了一點。”
“我就喜歡你這單純耿直不做作的小模樣，跟那些嬌嬌蠻橫的一哭二鬧的裝腔作勢的一點都不一樣。”
“也就是說，不認識我的話，現在你估計就喜歡老爺們兒了。”
“晚晚！”陸璽捏向晚的臉蛋：“你又淘氣。”
“到底是誰淘氣，這才來幾天，你給我捅了多少簍子。剛來，和小明打了一架，這回頭又把六幺打了。小明這孩子，是拐不過那個彎兒來了，他把你想的太……太向著他了，其實全然不是那麽回事，傷著了。這功夫看我也不順眼吶！他始終接受不了我跟你有一腿這件事，我也沒法解釋。”
“晚晚，”陸璽皺起了眉，“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咱們倆說的像對狗男女。”
向晚聳肩，臉上寫滿了“難道不是？”
“你從不掩飾自己喜歡我，”陸璽摸著她的頭發，“可是你也從來沒正視過這件事。當初我帶你到王府，我問你，和我歸隱山林，和我成親，生幾個可愛的孩子，好不好。那時候你說好。那時候我剛剛坑殺五萬人，那是你最恨我的時候，可是你說好。現在你知道了這背後的一切，知道了我所有的無可奈何，我相信你已經不怪我了甚至你母親都不怪我了。為什麽。為什麽不能光明正大地和我在一起，別人的眼光就那麽重要嗎？子書向晚，我認識你十年，我不相信你是那樣一個人。”
“其實，我從來都沒怪過你。”向晚看著他，笑了笑，眼淚盈滿眼眶。
陸璽不解地看著他。
“在其位，謀其政，一開始我就知道你要做什麽，你真的做了，我也許恨過那一瞬間，當整個土坑開始下降，地動山搖，崇陵變成人間地獄，我擡起頭，看見順子哥死命擋在我頭頂的身體被石塊砸得鮮血橫流，而你，就那樣遠遠地看著……那個時候我是真的想殺你。可是其實我知道錯的不是你，錯的是這個世道，錯的是這皇權。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還有這麽多緣由，但我知道你畢竟是皇家一脈，你有你必須做的事情。我恨你可是我不怪你，我有我的路你有你的路，我們的路交錯過一段，能和你有一段露水情緣，我很滿意，我覺得這對我的人生已經有了交待，還奢求正大光明，還奢求長廂廝守，那是不對的。我們不該貪圖一切，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該屬於我，我已經得到了自由，我手裏握著巨大的權力，我可以任性地按我的意圖去改造這個世界，起碼改造這個世界在我掌握中的一部分，我還能怎樣還想怎樣，我真的不該要求更多。”
“那你的意思是是我貪心了嗎？我想要的名正言順，我想要的光明正大，本來就是無理要求嗎？因為我生在皇家，因為我錦衣玉食，因為我滿手鮮血，所以我一輩子都只能偽裝，從小偽裝乖巧，假裝自己是一個好太子，後來偽裝癡迷道法，偽裝出世高人，再後來為了逃出來見你，裝作大煙鬼裝作不舉。現在呢。還沒結束是嗎？你們都在和命運抗爭，和死亡抗爭，和卑賤的地位抗爭，和至尊皇權抗爭。難道我沒有嗎？我不想為了討好我的父皇踩低逢高，我不想按他的意願做個頤氣指使的皇帝，不想看三宮六院為了爭寵虛偽的笑臉和背地裏的齷齪，我也不想做個無能又無用的王爺，每天必須專註於吃喝嫖賭專註於風花雪月，免得讓人覺得自己生出了不臣之心。我也想要你想要的那個世界，那個平等的美好的世界，為什麽不能讓我在你身邊和你一起努力？我愛你，我如此愛你，可是就因為我的出身我的過去，我就只能終生做個奸夫，做個偷香竊玉的賊，以後萬一有了孩子連被他光明正大叫爹的資格都沒有嗎？”
向晚怔住了，她認真地看著面前的男人，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覺得對不起他。
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，一旦得到了沒有人會珍惜，誰不喜歡不用負責，爬起來提上褲子走人，沒人在後面罵負心漢，還不夠嗎？
但是其實她一直都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，無非是不敢相信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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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是一群螞蟻，勤勤懇懇搬家，築巢，產卵，儲存食物，認認真真地生活著，想有個更好的明天，結果忽然知道很高的地方有個人正在看著他們，這個人輕輕松松一伸手就可以把他們的家一下掀翻，可以一把火將他們都燒成灰燼。
“山主，你快管管吧，王爺又把六幺打了。”
“啊？”
這一趟過來，變了個人一樣，纏人不說，還好鬥起來了，一天不打人手癢似的。
剛剛問他能不能多看一眼帛書的內容，他翻了她一眼，東西往她面前一甩，扭頭就走了，就跟要糖吃不給的小孩一模一樣。
不過他把六幺打了，倒也不算奇怪，畢竟一個是皇室，一個是盜墓的，專門盯著皇陵倒騰……
這矛盾沒個調和，想想也真是頭疼。
“把陸璽給我叫回來，凈給我找事。”
“他不聽怎麽辦？”
“就說我想他了。”
“好的山主。”
“等等，回來，別當著人面……餵！”
四兒已經跑遠看不見了。
“你想我了？”
某人身上沾著血回來了，眼睛裏星火燎原。
“啊？啊，”向晚搓著手裏的褥單一臉淡然，“可不。你幹嘛去了？我一直沒看見你心裏都沒個底。”
“你是怕我把那個什麽六幺打死吧。”陸璽臉拉了下來。
“你們倆因為什麽打起來的？”褥單蘸了蘸水。
“明知故問。”
“行行，不問了不問了。唉，我納悶了，你怎麽知道……你怎麽知道他挖你們家祖墳的事兒的？”抹了點皂莢上去，又搓兩下，累了，擦了擦汗。
“什麽？”陸璽一下子跳起來，“挖我家祖墳，就是他！”
向晚一激靈，怎麽茬，不是因為這個打起來的？
“挖我家祖墳，搶我女人，還好意思來找我的茬，我今天不弄死這個……”
“你因為我打的他啊。”向晚後知後覺。
“那你以為呢？”
“不是，陸璽，你至於嗎，這人，沒什麽好懷疑的吧，別人不知道，我你還不知道嗎，我也沒瞎，我也沒被逼無奈，我再餓急了，也不至於吃屎吧。”
陸璽撲哧一聲笑了，氣瀉了個幹幹凈凈，回身就把向晚抱了個結實。
“就你會說話。”他點著向晚的嘴唇。
“我這個人是耿直了一點。”
“我就喜歡你這單純耿直不做作的小模樣，跟那些嬌嬌蠻橫的一哭二鬧的裝腔作勢的一點都不一樣。”
“也就是說，不認識我的話，現在你估計就喜歡老爺們兒了。”
“晚晚！”陸璽捏向晚的臉蛋：“你又淘氣。”
“到底是誰淘氣，這才來幾天，你給我捅了多少簍子。剛來，和小明打了一架，這回頭又把六幺打了。小明這孩子，是拐不過那個彎兒來了，他把你想的太……太向著他了，其實全然不是那麽回事，傷著了。這功夫看我也不順眼吶！他始終接受不了我跟你有一腿這件事，我也沒法解釋。”
“晚晚，”陸璽皺起了眉，“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咱們倆說的像對狗男女。”
向晚聳肩，臉上寫滿了“難道不是？”
“你從不掩飾自己喜歡我，”陸璽摸著她的頭發，“可是你也從來沒正視過這件事。當初我帶你到王府，我問你，和我歸隱山林，和我成親，生幾個可愛的孩子，好不好。那時候你說好。那時候我剛剛坑殺五萬人，那是你最恨我的時候，可是你說好。現在你知道了這背後的一切，知道了我所有的無可奈何，我相信你已經不怪我了甚至你母親都不怪我了。為什麽。為什麽不能光明正大地和我在一起，別人的眼光就那麽重要嗎？子書向晚，我認識你十年，我不相信你是那樣一個人。”
“其實，我從來都沒怪過你。”向晚看著他，笑了笑，眼淚盈滿眼眶。
陸璽不解地看著他。
“在其位，謀其政，一開始我就知道你要做什麽，你真的做了，我也許恨過那一瞬間，當整個土坑開始下降，地動山搖，崇陵變成人間地獄，我擡起頭，看見順子哥死命擋在我頭頂的身體被石塊砸得鮮血橫流，而你，就那樣遠遠地看著……那個時候我是真的想殺你。可是其實我知道錯的不是你，錯的是這個世道，錯的是這皇權。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還有這麽多緣由，但我知道你畢竟是皇家一脈，你有你必須做的事情。我恨你可是我不怪你，我有我的路你有你的路，我們的路交錯過一段，能和你有一段露水情緣，我很滿意，我覺得這對我的人生已經有了交待，還奢求正大光明，還奢求長廂廝守，那是不對的。我們不該貪圖一切，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該屬於我，我已經得到了自由，我手裏握著巨大的權力，我可以任性地按我的意圖去改造這個世界，起碼改造這個世界在我掌握中的一部分，我還能怎樣還想怎樣，我真的不該要求更多。”
“那你的意思是是我貪心了嗎？我想要的名正言順，我想要的光明正大，本來就是無理要求嗎？因為我生在皇家，因為我錦衣玉食，因為我滿手鮮血，所以我一輩子都只能偽裝，從小偽裝乖巧，假裝自己是一個好太子，後來偽裝癡迷道法，偽裝出世高人，再後來為了逃出來見你，裝作大煙鬼裝作不舉。現在呢。還沒結束是嗎？你們都在和命運抗爭，和死亡抗爭，和卑賤的地位抗爭，和至尊皇權抗爭。難道我沒有嗎？我不想為了討好我的父皇踩低逢高，我不想按他的意願做個頤氣指使的皇帝，不想看三宮六院為了爭寵虛偽的笑臉和背地裏的齷齪，我也不想做個無能又無用的王爺，每天必須專註於吃喝嫖賭專註於風花雪月，免得讓人覺得自己生出了不臣之心。我也想要你想要的那個世界，那個平等的美好的世界，為什麽不能讓我在你身邊和你一起努力？我愛你，我如此愛你，可是就因為我的出身我的過去，我就只能終生做個奸夫，做個偷香竊玉的賊，以後萬一有了孩子連被他光明正大叫爹的資格都沒有嗎？”
向晚怔住了，她認真地看著面前的男人，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覺得對不起他。
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，一旦得到了沒有人會珍惜，誰不喜歡不用負責，爬起來提上褲子走人，沒人在後面罵負心漢，還不夠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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